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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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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安宮內, 長壽帝面前擺放著一封密信——本是材質上好的紙張此刻被揉搓得不成樣子,又被重新鋪平展開,透著看信人的焦慮憤怒以及無可奈何。

唯一看過信的皇帝陛下此刻面帶憎惡, 將信團了團扔到了面前的容暉身前:“你看看吧!”

容暉眉目低斂, 將紙團撿起細細地看了,隨即面色一變:“這蒙達分明是借口進犯……”

長壽帝擺了擺手道:“這個時候說這些沒有意義,朕問你,北遼那邊的消息如何。”

容暉的臉色更難看了,他沈吟了一會兒才頹然開口道:“啟稟聖上, 微臣無能, 一無所獲。”

這四個字所體現出來的情形可就太糟糕了, 一向樂觀的長壽帝此刻半分笑模樣都不見,只擰眉望著容暉道:“一無所獲?怎麽個一無所獲法, 你同朕一五一十地說。”

容暉原本打算在心中好好潤色一番再開口,現下聽得皇帝陛下這樣說, 他索性便直接道:“啟稟聖上,微臣手下的人非但沒能抓到鄂達清王子,甚至, 甚至連他在哪裏也沒能打探到。”

長壽帝聽得傻眼了,即便就是他守衛森嚴的大戉皇宮,也絕不會有這等保密效果, 更別提那北遼是住帳篷的。

他皺著眉看容暉, 這個年輕人從前明明是才華橫溢,先前剿匪也是兵貴神速,怎麽最近倒不中用了起來?

不過這會兒也不是挑揀臣子的時候,長壽帝不得不重新把目光放在信上。

“田州被北遼大軍占了,這蒙達分明就是在逼朕將明華下嫁, 容暉,倘若你拿不出什麽法子,這後果——”

皇帝陛下拉了一個長音,審視的目光在容暉身上流連。

容丞相心如刀絞,他哪裏會願意明華遠嫁北遼?可是現下他真的想不出辦法來!

君臣二人正無言對望之際,外面響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爭執聲。

這響動來得快去得也快,想來是上安宮門口守著的侍衛太監並沒能拗過來的這位主,宮門被一下子推開。

一陣香風自容暉身邊吹過,讓他神色恍惚了一瞬,有許多場景自腦中走馬燈一般地浮現出來,最後定格在了眼前一席大紅雲紋襦裙對著皇帝陛下溫言說話的女子身上。

從前長壽帝最愛看見的就是自己的大女兒,但是最近他這心情有點變化,倒不是他對嫡長女兒的愛重少了,而是明華最近的懂事要求總讓皇帝陛下覺得無法承受。

“明華!你怎麽闖進來了?這成何體統?”長壽帝板起臉,用最嚴厲的語氣與公主殿下說話。

明華眉頭緊蹙,她擡頭望向自己的父皇:“父皇,事到如今您還要硬撐著麽?”

被閨女當著臣子的面這樣說,長壽帝多少有些惱羞成怒:“你在胡說八道什麽?來人,送公主回她的平安殿。”

明華回過身去看了看,從容暉的手中一把搶過那封信件舉了起來:“是我胡說八道嗎?我都在外面聽見了。”

從前明華與明昶在上安宮這通行無阻,現下長壽帝有些吃到“苦果”,表情不由得苦澀起來。

“是,你知道又能怎麽樣?朕不會答應就是不會答應!帶公主出去!”

在長壽帝前所未有的冷冽態度下,公主殿下被侍衛半強迫地架了出去。

待得明華消失在上安宮,長壽帝下定了決定,對著容暉道:“容暉,朕命你統領邊防軍三十六營迎戰北遼大軍,你可別讓朕失望。”

容暉沈默一瞬後朝著長壽帝深深一拜道:“微臣絕不辱聖命!”

北遼大軍進犯邊境的消息很快在京都城裏傳開了。

兵部尚書雲州在家中聽得這個消息時,氣得將書房裏的瓷器打碎了一地。

他知曉那蒙達從頭到尾都不把大戉投誠他的幾位當一回事,可是雲尚書一直以為,也算是北遼上層決策者的蒙達王子理應不會如此沒有風度,半分面子都不給他們。

可事實上,蒙達就是這樣隨心所欲不拘一格。

書房的動靜把侍立在外面的下人嚇了個半死,事實上自從家中大公子被捉進宮裏生死不知後,雲府下人便也時常處於府上要變天的憂慮之中。

雲州的繼室夫人本來都已經走到了書房門口,一聽裏面這聲音她轉身又準備離開。

“夫人!”

裏面的雲州眼尖地瞧見一隊女子,忙皺著眉叫住人。

繼室夫人王氏只得停下腳步,看著雲州大步從書房裏面出來後,朝著雲州勉強一笑道:“老爺,妾身以為您心情不好才……”

雲州擺了擺手,似是不在意王氏夫人的話道:“你馬上去一趟丞相府,我有話讓你傳給月兒。”

身為雲尚書的繼室,王氏夫人也算是雲婉月的長輩,怎麽也不該淪落到傳話的地步,然而她明顯是十分習慣自己在雲家這樣的地位的,溫順地應承了下來。

而此時的丞相府又是一片哭天搶地。

哭聲不斷的女主人是容丞相的母親容老夫人——得知了兒子即將上戰場的消息後,這位自生養容暉後就沒同兒子長久分開的女人痛哭流涕。

容暉俊秀白皙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暈,他很顯然並不適合處理這樣的場面,只站在一邊瞧著自己痛不欲生的母親。

倒是雲婉月溫聲軟語地勸了容老夫人好一會兒,然而並沒有什麽用,平日裏也算是端莊夫人的女子此刻顯然沒了理智,伸手給了雲婉月好幾下子。

看門的下人就是在這時候弓著身子進來,硬著頭皮稟告道:“啟稟相爺,兵部尚書夫人想要見夫人。”

雲州的兵部尚書一職還沒被完全拿掉,因此容暉將目光放在了雲婉月身上,剛要開口讓她去見自己的後母,容老夫人便爆發了。

“哪有你這樣當人妻子的?你的丈夫都要上戰場九死一生了,你居然還有心情去見你沒有血緣的後母?”

這話幾乎就是指明了雲婉月沒心沒肺,引得她登時臉色蒼白起來。

容暉即便是對雲婉月鐵石心腸,也覺得她此刻著實是太冤,便開口道:“娘,我不過便是出征,怎麽讓您說得好似送死一般?”

容老夫人狠狠地剜了不知所措的雲婉月一眼,又淚眼朦朧地看向容暉:“暉兒,娘求求你了,娘怎麽舍得你去戰場呢?你快跟聖上推了去吧!”

她這話不止容暉,連下人聽了都有些好笑,聖上金口玉言派給丞相的事情,這要如何推脫?

見容暉斬釘截鐵地搖頭,容老夫人又恨恨地瞪向了雲婉月:“都是你,你這個喪門星,如果暉兒娶的不是你便好了!”

她這話的意思簡直太明顯了,倘若當年沒有雲婉月,容暉與明華公主必然會成婚,那麽聖上可能便不會舍得自己的駙馬上戰場。

雲婉月身子顫抖起來,她幾乎想立馬便落荒而逃。

最後還是容暉開口道:“娘,您在說什麽呢?此事與她無關,來人,扶老夫人回去休息。”

容老夫人並不想去休息,可架不住丫鬟婆子一大堆一窩蜂地上來扶,她只得一邊叫罵著一邊哭著被扶走。

院子裏的下人登時去了一大半,只留下容暉與雲婉月有些尷尬地對視。

容丞相思索片刻開口道:“娘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去見你的後母吧!”

方才被容老夫人那樣說,雲婉月哪裏來的臉面再去見自己的家人?她搖搖頭道:“不了相爺,今日這個時機妾身也不適合見母親,妾身……”

她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容暉有些強硬地打斷:“沒什麽不適合的,讓王夫人久等不好,你去吧!”

說罷,他便轉身大步離去,只留下有些怔楞的雲婉月。

久等了的王氏夫人終於見到了繼女,她倒也不想埋怨雲婉月,只是後者心懷愧疚,主動提及道:“是方才老夫人身體有恙這才耽誤了一會兒,還望母親不要見怪。”

聽得雲婉月這樣說,王氏便問了一句:“老夫人的身子嚴不嚴重,要不要我去看望拜訪一下?”

雲婉月嚇了一跳,現下她自然不敢讓王氏夫人去見容老夫人,只得又找補道:“其實是相爺要出征了,老夫人心中掛懷,母親還是讓老夫人自己靜靜心吧!”

聽得雲婉月的話,王氏夫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向雲婉月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原本被婆婆罵得心神俱疲的雲婉月頓時又是一驚——她已然猜測到了父親叫自己前去想必沒有什麽好事,可是她卻說不出半分拒絕的話語。

身為不受夫君愛重不受婆婆尊重的出嫁女,如若她再失去娘家的支持,那可真是逼著她去死了。

聖上定下的出征日期很急,容暉這兩日一直都在準備。

閑暇之時他也偶爾會想一想那已然消失無聲的昭而——每每此時,年輕的丞相薄如一線的嘴唇總是忍不住嘲諷地翹起來,這個土匪頭子終究是半分都靠不住,這樣兩國交戰的大事他只能隱匿不出。

就在離開京城的前一日,兵部尚書雲州深夜到訪。

望著自己的丈人,容暉的眉頭微微蹙起,如若他沒記錯,這位理應還在閉門思過才對。

雲尚書好似一丁點都沒發覺女婿的掙紮似的,含笑道:“丞相不請老夫喝杯茶麽?”

回過神來的容暉命下人去倒茶,又朝著雲州道:“尚書到來的確在我預料之外。”

這對關系看起來極其疏遠的翁婿並不用親昵的稱呼來叫對方,只以官銜相稱,看著有些詭異。

雲州哪能看不出容暉的潛臺詞是質問自己為何不顧聖上旨意擅自出府,他毫不在意地一笑道:“老夫自是有要事同丞相商議,就像上次你出兵剿匪之前那夜一般。”

這件事在旁人看來是丞相大人為官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可對於容暉本人卻只覺得屈辱不已,他頓時變了臉色望向雲州道:“尚書,這件事本相並不想再提及。”

雲州的雙眸將有些惱怒的容暉鎖住,眼前人即便是美名讚譽滿京都,他也不過是個閱歷尚淺的年輕人,他雲州能算計得了他一次兩次,便也能算計他第三次第四次!

“也罷,那有一件事老夫總能跟丞相你提一提了吧?你可還記得,聖上已經給明華公主與那個叫昭而的土匪頭子賜婚了啊?”

容暉神色一變,身子也微不可查地一顫——這便是他心中最為介懷痛苦的一件事,甚至比起剿匪一事更讓容暉不想回憶。

雲州極其滿意容暉的反應,他接著道:“老夫知曉聖上對你的任命,但是你真的想這樣嗎?”

容暉冷冷地開口:“雲尚書,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北遼蠻夷鬥膽進犯我大戉邊境,身為大戉丞相我自該……”

他的話都沒說完,聲音卻越來越沙啞,似是被一股無名之火沖到。

雲尚書以手作拳掩住自己的嘴清咳兩聲,才帶著蠱惑之意地低聲道:“事到如此老夫倒也不介意同你直白地說,老夫知曉你對明華公主尚有心思,可是堂堂公主非但不會為妾,連繼室都不可能給你做。”

容暉沈默不語,若是放在以前他必定有話語冷冷地回給雲州聽,可是最近對雲婉月的略微心軟讓他在這一話題上對雲州也有所寬容。

雲州接著道:“既然橫豎都是得不到的女人,讓她遠遠嫁走難道不比在眼皮底下瞧她與人恩愛要來得舒爽麽?”

容暉漲紅了一張白皙的臉,說不出是氣得還是激動的,不過他一直沈默著沒有開口。

雲尚書站起身來,毫不見外地在容暉的肩膀上拍了拍,低聲道:“我也是男人,自然明白你的心思,丞相啊,難道你身為大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還當真在感情上是個無怨無悔付出之人麽?”

他臉上帶著神秘莫測的笑意——會無怨無悔付出的只會是那些內宅的女人,他絕不會相信在官場裏沈浮了幾載的容暉在感情一事上會如此。

雲州似是非常自信自己這一番話擊中了容暉的軟肋,於是只扔下這一番話便悠然離去。

容暉在寂靜之中坐了很久,下人來為他的茶壺換過三次水,都沒有得到丞相大人一絲一毫地吩咐。

半晌,他猛然起身向著自己院子的正房走去。

雲婉月正在為容暉收拾要帶著的行囊,雖然她並不確定容暉會不會用她準備的,但身為他的正妻,她不可能一點準備的樣子都沒有。

丞相大人大步走進來的模樣嚇到了雲婉月,才令屋內的下人頭垂得更低。

容暉並沒有看忙碌中的雲婉月,而是走到自己的櫃子面前,將一直鎖著不見人的那面小櫃子打開,取出了一把精致的折扇。

一見這把扇子,雲婉月的神色一黯。

那是明華公主送給容暉的扇子,她是知道的,同樣她也知道容暉還送了一把紋樣不同但外形相似的折扇給明華公主。

她初初嫁過來時因為不知道碰了他的扇子,惹得容暉雷霆大怒,將這櫃子鎖了起來。

雲婉月斂下眼眸不去看容暉以及他手上的物件,卻在下一刻聽得紙張撕裂的聲音。

她詫異地擡起頭,就發覺容暉居然將他那一向都很寶貝的折扇撕碎了!

“你——”

由於太過震驚,雲婉月一時間都忘了對容暉稱上一句“相爺”。

容暉若無其事地將折扇扔回了櫃子裏,看了看雲婉月道:“有何事?”

他這樣一問,雲婉月反而尷尬起來,畢竟她又不可能真的詢問容暉此刻所想,便急中生智拿起一旁溫熱的碗道:“相爺,這是老夫人親手為您做的鮮筍豆腐湯,您趁熱喝了嗎?”

容老夫人年輕時廚藝不錯,但隨著地位增加她已經鮮少下廚。

前兩日才狠狠傷過母親心的容暉不可能在一碗湯上繼續拒絕親娘,便接過湯碗來一飲而盡。

才喝下去也就兩個呼吸的時候,容暉的眼前便開始地動山搖,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怒意,什麽都沒來得及說出口便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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